大越史記全書/外紀卷之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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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外紀卷之四 大越史記全書
外紀卷之五
本紀卷之一 

屬隋唐紀[编辑]

癸亥隋仁壽二年,劉方收獲後南帝舊將,目為桀黠,皆斬之。

乙丑隋煬帝廣大業元年春正月,劉方新平我土,隋群臣有言林邑多奇寶者。隋帝乃授方驩州道行軍總管,經畧林邑。方遣欽州刺史寗長真等,以步騎萬餘出越裳。方親率大將軍張愻蘇困切等,以舟師出比境漢漢縣属,日南郡,隋置比境郡。是月軍至海口。

三月,林邑王梵志遣兵守險,劉方擊走之。師度闍黎江。林邑兵乘巨象四靣而至,方戰不利,乃多掘小坑,草覆其上,以兵挑之,既戰佯北。林邑人逐之,象多陷坑顛躓,轉將驚駭,軍遂乱。方以弩射象,却走躁其陣。因以銳師繼之。林邑大敗,俘馘萬計。方進追之,屢戰皆捷,過馬援銅柱南,八日至其國都。

夏四月,梵志棄城走入海。方入城獲廟主十八,皆鑄金為之有國十八葉也,刻石紀功而還。士卒腫足,死者十四五。方亦得疾死于道。

史臣吳士連曰:林邑自取敗亡,有由來矣。自范胡達之陷日南、九真,寇交州為晋杜瑗擊破,曾不是懲。今年寇九真,明年寇交州。杜慧度又破之,所殺過半矣。陽邁又寇九德,宋檀和之討服其罪。雖遣使入貢,而盜寇如初。宗慤、和之長驅克林邑。陽邁幸脱虎口,挺身而走。自是南海澄波,庶幾求戒矣。范志繼立,又寇日南,范脩破于九德,終後南帝之世,不敢北窺中州,而其國亦段富矣。至是隋人貪其寶貨,興師伐之,踣其國都,汙其室宫,雖曰貪暴之師,而蠻夷猾夏者亦可以懲矣。

戊寅唐髙祖李渊武德元年夏四月,欽州刺史寗長真以鬱林、始安之地附於蕭銑。漢陽太守馮盎以蒼梧、髙要、珠崖、番禺之地附於林士弘。銑、士弘各遣人招交州太守丘和,和不從。銑遣長真帥領南兵自海道攻和,和欲出迎之。司法書佐髙士廉説和曰:「長真兵數雖多,懸軍遠來,粮少不能持久。城中勝兵足以當之,柰何望風,受制於人。」和從之,以士廉為行軍司馬,將水陸諸營逆擊,破之。長真僅以身免,盡俘其眾。和乃築子城城内小城也周回九百步以禦之。及隋亡,納欵於唐。唐詔李道祐持節授和交州太總管,爵譚國公。和遣士廉奉表請入朝,詔發師迎之。是歲隋亡。

壬午唐武德五年。初,隋末丘和為交趾太守,恃隋威勢,廵邊徼諸溪洞,居州凡六十年餘,林邑諸國遣和明珠、文犀、金寶,故和富埒王者。是歳唐改交趾曰安南都護府。

戊子唐太宗世民貞觀二年,唐宗室李壽為交趾都督,貪墨得罪。唐帝以嬴州刺使盧祖尚,才兼文武,徵入朝諭曰:「交趾久不得人,前後都督,皆不稱職。卿有安邊之畧。為我鎮之,勿以道遠為辭。」祖尚拜謝,既而復悔,以疾辭。唐帝遣杜如晦諭㫖,固辭。又遣其妻兄周範往諭之曰:「匹夫相許,猶能存信,;卿靣許朕,豈得背之,宜可早行,三年必召,朕不食言。」對曰:「嶺南瘴癘,去無還理。」唐帝怒曰:「我使人不行,何以為政命。」斬於朝堂。尋悔。復其官蔭。

史臣吳士連曰:君使臣以禮,臣事君以忠。唐太宗使臣不行,諭之至再,可謂有禮也。祖尚於王事辭難,失節矣。;既許復悔,失信矣;言辭憤激,失禮矣。太宗殺之雖過,而祖尚具此三失,罪何如哉。

乙未唐貞觀九年。唐宗室李道興為交州都督,以瘴癘卒于官。

丁亥唐中宗哲嗣聖四年秋七月,嶺南俚戶舊輸半課,都護劉延祐使之全輸。俚戶始怒謀作亂。李嗣先為謀主,延祐殺之。其餘黨丁建等合眾圍府城。城中兵少不支,嬰壘待援。廣州大族馮子由幸立功,按兵不出。建殺延祐。後桂州司馬曹直静攻建,殺之。

壬戌唐玄宗隆基開元十年,賊帥梅叔鸞㨿州,稱黑帝,外結林邑、真臘人等,眾號三十萬。唐帝遣内侍左監門衛將軍楊思朂、都護光楚客討平之。

戊戌唐肅宗亨至德三年。唐改安南都護府曰鎮南都護府。

丁未唐代宗豫大曆二年。崑崙闍婆來寇,攻陷州城。經畧使張伯儀求援於武定都尉髙正平。援兵至,破崑崙闍婆軍於朱鳶。伯儀更築羅城。時有全節婦者,交州陶齊亮母也。常以忠義誨亮,亮頑狠不聽,遂絶之。自田而食,自織而衣,州里法焉。唐帝詔賜两丁侍養,令本道四時撫問。

戊申唐大曆三年。唐復交州為安南都護府。

甲子唐德宗适興元元年。九真姜公輔仕于唐,第進士,補校書郎。以制策異等,授右拾遺翰林學士兼京兆戶曹參軍。嘗請誅朱泚,唐帝不從。俄而京師亂,唐帝自苑門出,公輔又叩馬諫曰:「泚嘗帥涇原,得士心,以朱滔叛,奪其兵權,居常怫鬱,請馳捕以從,無為群兇兒得之。」唐帝倉卒不及,聽既行,欲駐鳳翔倚張鎰。公輔曰:「鎰雖信臣,然文吏也。所領皆朱泚部曲漁陽突騎。泚若直趍涇原為變,非萬全策也。」遂之奉天。有言泚反者,請為守備。唐帝聽盧杞之言,詔諸道兵距城一舍而止,欲待泚奉迎。公輔曰:「王者不嚴武備,無以重威靈。今禁旅單寡,而士馬處外,臣為陛下危之。」唐帝曰善,悉徵入内。泚兵果至如所言。乃擢為諫議大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。後諫厚塟唐安公主,忤㫖,陸贄爲奏觧之,不能回,竟下遷太子左庶子,又貶泉州别駕。唐順宗即位,拜吉州刺史,未就官卒。弟姜公復亦舉進士,終北部侍郎。

辛未唐貞元七年春,安南都護府髙正平為政重歛。

夏四月,交州唐林人唐林在福祿縣馮興起兵圍府。政平以憂死。先是,馮興豪富有勇力,能排牛搏虎。於唐代宗大曆中,因交州亂,與其弟駭相率復諸隣邑,興號都君,駭號都保,與正平相攻,久不能克。至是用本鄕人杜英翰計,率眾圍府。正平憂憤成疾,發背死。因居府治,未幾卒。子安尊為布盖大王,俗謂父曰布,母曰盖,故以為名焉。王能顯靈異,眾以為神,乃於都府之西立祠,歳時奉祀,即孚佑彰信崇義布盖大王。其神祠今在盛光坊耤田東西。

五月辛巳,唐置柔遠軍於府治。

秋七月庚辰,唐以趙昌為都護。昌入境,眾心遂安。昌遣使諭安,安率眾降。昌增築羅城,稍復牢固,在位十七年,以足疾乞還。許之,以兵部郎中裴泰代昌。

癸未唐貞元十九年。都督裴泰剷去城中溝地城,合為一城溝地一作溝池。州將王季元逐泰。唐帝召昌問状,昌年踰七十,奏事精白。唐帝奇之,復拜交州都護。昌至。州人相賀,亂乃定。

戊子唐憲宗純元和三年。張舟為交州都護初舟為經畧判官,至是迁為都護增築大羅城,造艨艟短船也。三百艘,每船戰手二十五人,槕手二十三人,槕船向背,疾如風。又築驩、愛二城,以其城前被環王即占城王攻毀故也。

己亥唐元和十四年冬十月,都護李象古以貪縱苛刻失眾心,其將楊清世為蛮酋,唐開元間為驩州刺史。象古忌之,召為牙將,至是令討黃洞蠻。清因人心忿怒,夜還襲州,陷之,殺象古。清交州人,象古唐宗室人。詔桂仲攻清,不克。清入諸蠻獠中作乱,剽畧城府。都護李元嘉攻之,不克,誘之,不來。由是黃洞蠻引環王入寇。

甲辰唐穆宗恒長慶四年冬十一月,李元嘉以城門有逆水,恐州人多生叛意,因移今城焉。時元嘉移撫治於蘇歷江,方築小城,有相者曰:「君力不足築大城,五十年後必有姓髙者於此定都建府。」。至咸通中,髙駢增築羅城,果如其言。又按前此都護府城,今在東關外城,謂之羅城;後髙駢築今城外,亦謂之羅城。

戊申唐文宗涵太和二年。都護韓約擊峯州王昇朝,克之,後為楊清所逐,奔還廣州。

辛酉唐武宗炎會昌元年。唐詔之武渾代韓約為經畧使。

癸亥唐會昌三年。經畧使武渾役將士治城府,將士作亂,燒城樓,刧府庫,渾奔廣州。監軍段士則撫安乱眾。

丙寅唐會昌六年。南蠻入寇,唐詔經畧使裴元又帥鄰道兵討平之。

丁丑唐宣宗忱大中十一年夏四月,唐以右千牛衞大將軍朱涯為交州經畧使。

戊寅唐大中十二年春正月,唐以康王傅王式為交州經畧都護使。式有才畧,至府樹芀木為梄,深塹其外,泄城中水,塹植刺竹,寇不能冒,選教士卒甚銳。頃之南蠻大至,屯錦田步頭,去州半日程。式意思安閒遣,譯諭之陳其利害,蠻一夜引去,遣人謝之曰:「我自執叛獠耳,非為寇也。」又有都校羅行恭都校猶言都將久專府政,麾下精兵二千,都護中軍纔嬴兵數百。式至,丈其背,黜於邊徼。初,都護李琢為政貪暴,強市蠻中牛馬,一頭止與鹽一斗。又殺蠻酋長杜存誠,羣蠻怒怨,導南詔侵盗邊境。峯州桃林西原舊有防冬兵六千,其傍七舘洞蠻酋長李由獨,常助之戍守輸租税。知峯州者缺姓名言於琢請罷戍兵,專委由獨防遏。於是由獨勢孤,不能自立。南詔拓東節度拓東,言將開拓東境也。交趾南詔東,故置焉以書誘之,以女婦其子,補拓東拓牙。由獨遂率其眾臣於南詔。自是交州始有蠻患也。是年五月蠻來寇,式却之。

秋七月,有惡民屢為亂,聲言聞經畧使朱涯在廣州使麾下挍黃頭軍以黃冒頭號黃頭軍,渡海來襲我矣。相與夜為城皷譟:「願送式北㱕,我欲頓此城,比禦黃頭軍。」式方食,或勸出避之。式曰:「吾足一動,則城潰也。」徐食畢,擐甲率左右登城,建大將旗,坐而責之。亂者反走。明日悉捕誅之。時饑亂相繼,六年無上供上供者錢帛之師以供上用也,輸軍中無犒賞。式始修貢賦,享士卒。占城、真臘皆復通使。

庚辰唐懿宗漼咸通元年春,浙東賊裘甫作亂。唐議選將平之。夏侯孜曰:「王式雖儒,家子前在安南,威服華夷,名聞遠地,可任也。」御拜浙東觀察使。

冬十一月,戊申土蠻引南詔兵合三萬餘人,乘虚攻我府,陷之。都護李鄠與監軍奔武州。

辛巳唐咸通二年春正月,唐帝詔發邕管及鄰道兵來救鄠,擊南夷。

夏六月癸丑,唐以鹽州防禦使王寬為安南經畧使。時鄠自武州收集土軍攻羣蠻,復取府城。唐帝責其失守,貶儋州司戶,尋流峯州,以王寬為都護經畧使。鄠之初至也,殺蠻酋杜澄,故其宗黨因誘導羣蠻陷州。

壬午唐咸通三年春二月,南詔復入寇。王寬數遣使吿急。唐帝以前湖南觀察使蔡襲代之,仍發許滑徐、汴、荆、襄、潭、鄂等道兵合三萬人,授襲以禦之。兵勢既盛,蠻遂引去。

夏五月,嶺南節度蔡京以襲將諸道兵來禦蛮,恐其立功,忌之,因奏「南蛮遠遁,边徼無虞,武夫邀功,妄請戍兵,虚費餽運,盖以荒陬路遠,難於覆驗,故得肆其姦詐。請罷戍兵,各遠本道。」唐帝從之。襲累奏羣蛮伺隲九,不可無備,乞留戍兵五千人。不聽,襲以蛮寇必至,兵食皆闕,智力两穷,作十必死状中中書。時相信京言,終不之省。

秋七月,蔡京在任,為政苛慘,闔境怨之,為軍士所逐,貶崖州司戶,不肯之官,勑賜死。

冬十月,南詔羣蛮五萬人來寇,襲吿急。唐帝勑發荆南、湖南两道兵二千,桂管義征子弟因其應慕從軍名之也三千,詣邕州受鄭愚節制,求救之。

十二月襲又求益兵,勑山南東道發弩手千人赴之。時南詔已圍府,救兵不得至。襲但嬰城固守而已。

癸未唐咸通四年春正月庚午,南詔陷府城,蔡襲左右皆尽。襲徒步力戰,身集十矢,欲趣監軍船,船已離岸,遂溺海死,闔家七十人。幙僚樊綽先携襲印符渡江得免。荆南、江西、鄂、岳、襄等州將士四百餘人走至城東水際。荆南虞侯元惟德等謂眾曰:「吾軰無船,入水則死,不若還入城,與蛮人鬪,以一人易二蛮,亦有利。」遂還向城入東羅門安南羅城東門也。蛮人不為備,惟德等縱兵殺蛮二千餘人。迨夜,蛮將楊思縉始自子城城内小城也出救,惟德等皆死。南詔两陷交州,所殺虜且十五萬人。留兵二萬,使思縉據我交州城。溪洞夷獠無遠近皆降之。南詔以其属段酋遷領我府節度使。唐帝詔召還諸道援兵分保嶺南西道。

六月,廢安南都護府,置行交州於海門鎮,以右監門衛將軍宋戎行交州刺史,以武義節度使康承訓兼嶺南及諸軍行營。

秋七月,復置安南都護府於行交州,以宋戎為經畧使,發山東兵萬人以鎮之。時唐諸道兵来援者屯嶺南不進,虚費餽運潤。州人陳磻石上言,請造千斛舟自福建運来泛海,不一月至廣州。從之,軍食以足,有司以和雇為名,奪商人舟,委其貨於岸側,舟人海或遇風濤沉溺,有司囚繋綱史舟人,使償其米,人頗苦之。

甲申唐咸通五年。唐帝以總管經畧使張茵兼勾當交州事,益海門鎮兵满二萬五千人,令茵進取府城。

秋七月,茵逗遛不敢進。夏侯孜薦驍衛將軍髙駢代之,乃以駢為都護總管經畧招討使,茵所將兵悉以授之。駢小字千里,南平郡王崇文之孫也。世典禁兵。頗折節為學,好談論古今,軍中之人更相稱譽。少事朱淑明。有二鵰並飛,引弓欲射,且祝之曰:「我長且貴,當中之。」一發遂疊中。眾大驚,因號落鵰侍御史。累遷右神策都虞候。党項叛,駢領禁兵萬餘人戍長武,屢有功,遷秦州防衛使,復有功。時南詔占據我地,故委駢來代之。

乙酉唐咸通六年秋七月,駢治兵於海門未進。監軍李維周惡駢,欲去之,屢趣駢使進軍。駢以五千餘人先濟,約維周發兵應援。駢既行,維周擁餘眾不發。

九月,駢至南定,峯州蠻眾近五萬方穫田禾,駢掩擊,大破之,斬張詮等,收其所穫以食軍。

丙戌唐咸通七年夏四月,南詔除段酋遷為遣襲善闡善闡,南詔别都也,在交州西北節度使,張緝助酋遷攻交州,以范昵為我府都統,趙諾眉為浮邪都統。唐監陳讀曰陣勑使韋仲宰將七千餘人至峯州。駢得以益其兵,進擊南詔,屢破之。㨗奏至海門,維周皆匿之。數月無聲聞,唐帝恠之,以問維周。維周奏駢駐軍峯州,玩敵不進。唐帝怒,以右武衛將軍王晏權代駢,召駢詣闕,欲重貶之。是月,駢大破南詔蠻,殺獲甚眾。南詔引餘眾奔入州城固守。

冬十月,駢圍州城十餘日,蠻人困蹙甚。城且下,會得王晏權牒,已與維周将大軍發海門。駢即以軍事授仲宰,而與麾下百餘人北㱕。先是,仲宰遣小使王慧賛,駢遣小校曾衮共賫㨗書㱕唐,至海中,望見旌旗東來,問逰船云:「此新經畧使與監軍來也。」二人謀曰:「維周必奪表留我。」乃匿於島,聞維周過,即馳詣京師。唐帝得奏大喜,即加駢檢校工部尚書,使駢來攻蠻人。駢至海門而還。晏權闇懦,動輙禀維周之命。維周㐫貪,諸將不為之用,遂解重圍,蠻人遁去者太半。駢至,復督勵將士,攻城扳之,殺酋遷及士蠻為南詔向道者朱古道,斬首三萬餘級。南詔遁去,駢又破土蠻之附南詔者二洞,誅其酋長。土蠻率眾㱕附者萬七千人。

十一月壬子,唐帝詔交州、邕州、西州諸路軍各保疆土,勿復進攻。置靜海軍於交州,以駢為節度使自此至宋朝,安南遂為靜海軍節鎮。南自李琢侵擾,而羣蠻焉患,殆將十年,至是始平。駢㨿我府稱王,築羅城,周回一千九百八十二丈零五尺,城身髙二丈六尺,脚闊二丈五尺,四靣女墙髙五丈五寸,望敵樓五十五所,甕門六所,水渠三所,踏道三十四所。又築堤子,周回二千一百二十五丈八尺,髙一丈五尺,脚闊二丈,及造屋四十餘萬間。

黎文休曰:一李琢之貪暴,致十數年蠻寇之患,况甚虐於李琢者乎。一高駢之督属,斬數萬賊眾之強,况賢於髙駢者乎。故琢不能自保,而駢據城稱王,善為國者,當謹擇焉。

丁亥唐咸通八年春正月,駢巡視至邕、廣二州,海路多潜石覆船,漕運不通。遂命攝長使林諷、湖南將軍余存古等領本部兵并水手一千餘人,往疏鑿之,論曰:「天道助順,神功扶直。今鑿海派,用濟生民,苟不徇私,何難之有。前時都護犒師不至,持法不堅,負約營私,人皆怠惰。今我則不然,祗要濟王事耳。」言訖,諷等拜命而往。夏,四月五日,興功䟽鑿逾月之間,將欲開達,但中間两處俱巨石,繚亘數丈,鑿下刅卷,施斧柯折,役者終日相顧,人功殆幾中止。五月二十六日當晝,忽狂雲怒風暴作,窺林若暝,視掌如瞽,俄而聶天雷震於大石之所數百聲,倏然開霽。役者駿奔視之,石已摧碎矣。其西又値巨石立两處,眾工亦不能措手。六月二十一日,復大震如初,巨石一時碎裂,港乃成,因名天威港。

史臣吳士連曰:髙駢鑿港之役,何其異耶。盖所合理,故得天之助也。天者理也。地道有險夷,理之常也。人力有濟險,亦理之常也。苟險而不能濟天,何假於人哉。禹之治水不合乎理,天何由成,地何由平也。其效至於洛龜呈祥,非天之助乎。觀駢之言曰:今鑿海派,用濟生靈,苟不徇私,何難之有。誠發於言,言豈不順乎。孚信所感,通乎金石,况於天乎。天所助者順也。易曰:履信思乎順,自天祐之,吉無不利。雷震巨石以助之,何足為袏也。

戊子唐咸通九年秋七月,唐帝以髙駢為右金吾衛大將軍一云檢校尚書僕射,至唐僖宗乾符二年乙未,徒西川節度使。駢以從孫髙鄩曾為先鋒,千冒矢石,為士卒倡,表薦代鎮我土。唐帝從之。在鎮共十三年,駢自咸通丙戌至甲午,鄩自乾符乙未至戊戌。

庚子唐僖宗儼廣明元年春三月,我府軍亂。節度使曾衮出城走。衮代駢,撫字有聲,人呼曰曾尚書,嘗撰交州記一篇。唐諸道兵成邕管者徃㱕自歸。

乙丑唐哀帝祝天祐二年春二月戊戌,唐朱全忠以交州節度使同平章事朱全昱憨樸無能,自請罷之。全昱全忠之兄也。

右属于隋、唐,自癸亥,至丙寅,共三百四年。

南北分爭紀[编辑]

丁卯唐天祐四年,梁太祖朱全忠更名晃開平元年。梁以廣州節度使劉隐兼靜海軍節度使,封南平王。時隐據番禺交州人曲顥據州治,稱節度使,志在相圖。

是歲唐亡。

辛未梁乾化元年。梁南平王劉隐卒,弟巖立。

丁丑梁末帝友貞更名頊貞明三年。梁廣州知留後劉巖建國號曰漢,即南漢。紀元乾亨元年。曲顥遣子承美為歡好使如廣州,因覘虚實。顥卒,承美襲位。

己卯梁貞明五年。曲承美遣使求節鉞於梁。梁授之。漢主大怒漢主初名岩,更名涉,又名龔,因白龍見,故名焉。至晋天福大年,以龔為不利,乃自改龑字而名之。

癸未梁龍德三年,唐荘宗李存朂同光元年。是歲梁亡。

秋七月,漢主遣驍将李克正領兵攻交州,擒節度使承美以㱕,以其将李進代之。克正留守州,為曲顥将愛州人楊廷藝所逐。漢主授廷藝爵位,以李進為交州刺史,與李克正守其城,謂左右曰:「交趾民好亂,但可覊縻而已。」

史臣吳士連曰:劉龑當北朝擾亂之時,席兄舊業,建國紀元,與曲顥爭覊,卒擒承美,取交州䧺據一方,與北朝各國相頡頑。故前吳王之興,雖殲其子,歿其軍,而不能守其地。劉氏之統,綿綿不絕。至宋祖興,而其地始入宋焉。

辛卯唐明宗嗣原長興二年冬十二月,楊廷藝養假子三千人,圖恢復。李進知之,馳以告漢主。是歲廷藝發兵圍進。漢主遣承旨陳寶将兵救之,未至而城陷。進逃㱕。寶至,圍城,廷藝出戰,寶敗死。於是廷藝自稱節度使,領州事。

丙申唐廢帝從珂清泰三年,晋髙祖石敬塘天福元年。是歲唐亡。

丁酉晋天福二年春三月,廷藝牙将矯公羡綱目作皎殺廷藝而代之。

戊戌晋天福三年冬十二月,廷藝牙将吳權自愛州舉兵攻公羡。公羡遣使以賂求救於漢。主龔欲因其亂而取之,乃以其子萬王弘操為靜海軍節度使,徙封交王,将兵救公羡。漢主自将屯海門,為之聲援。問策於崇文使蕭益,益曰:「今霖雨積旬,海道險遠,吳權桀黠,未可輕也。大軍當持重,多用鄕導,然後可進。」不聽,命弘操将舟師自白滕江入,欲攻權,而權已誅公羡矣。權聞弘操且至,謂将佐曰:「弘操一癡兒耳,将兵遠來,士卒疲弊,又聞公羡死無内應,氣已先奪。吾眾以力待疲,破之必矣。然彼利於艦,不先為之備,則勝負之形未可知也。若使人先於海門潜植大杙鉄,其首冒之,以紩彼船,隨潮漲入杙内,然後我易制,無有出此者。」計定,遂植杙海口两徬。潮漲,權使人以輕舟挑戰,佯北以致之。弘操果進兵。至舟師既入杙内。潮退杙露,權乃進兵擊之,皆殊死戰。不暇治舟而潮退甚急,舟皆着杙以襨,蒼黃崩潰,士卒溺死太半。權乘勝追擊,擒弘操殺之。漢主慟哭,收餘眾而退。漢主以名龔為嫌者,盖謂此也劉龔即劉龑也

史臣吳士連曰:劉龔貪人土地,欲拓封疆土地,未得而以毒其子及其人民,即孟子所謂以其所不愛,及其所愛者歟。
右南北分爭,自丁卯,至戊戌,凣三十二年。

吳紀[编辑]

前吳王[编辑]

在位六年,壽四十七歲。

王善謀善戰,再造之功以成為諸王之冠。
姓吳,諱權,唐林人,世為貴族,父旻為本州牧。王生有異光满室,狀類特殊,背上有三黑子,相者奇之,謂可為一方之主,乃命名曰權。及長魁梧奇偉也,目光若電,綬步如虎,有智勇力,能抗鼎。為楊廷藝牙将,廷藝以女妻之,圈管愛州。至是誅矯公羡,自立為王,都螺城。

己亥元年晋天福四年春,王始稱王,立楊氏為后,置百官,制朝儀,定服色。

甲辰六年晋齊王重貴開運元年。王薨。

黎文休曰:前吳王能以我越所集之兵,破劉弘操百萬之眾,拓土稱王,使北人不敢復來者。可謂以一怒而安其民,善謀而善戰者也。雖王自居,未即帝位改元,而我越之正綂,庶幾乎復續矣。
史臣吳士連曰:前吳之興,非徒有戰勝之功,其置百官,制朝儀,定服色,帝王之䂓模可見矣。享國不永,未見治效,惜哉。

楊三哥[编辑]

篡位六年。

三哥楊后之兄一作弟,前吳王家臣,僣稱平王。

乙巳楊三哥元年,晋開運二年。初,前吳王病革,遣命三哥輔其子。王薨,三哥篡位。吳王長子昌岌惧,奔南冊江,住茶鄕范令公家。三哥以吳王弟二子昌文為己子。次子南興、乾興尚幼,皆附於楊國母。久之,三哥遣指揮使楊古利、杜景碩将兵至令公家索取昌岌。凣三反命。令公惧,遂匿昌岌山洞間。三哥知之,復索如初,竟不能得。

史臣吳士連曰:范令公之用心忠矣哉。三哥以家臣,逐君之嫡而篡其位,以昌文為己子,假飾之辝爾。孰得而知哉。幾且當時國人皆已君三哥,而令公敢匿昌岌,欲不絶吳氏之祀也。程嬰、杵臼之事,再見於此。孰謂一國之大,而無忠臣義士哉。

丁未楊三哥三年,後漢髙祖劉知遠仍稱晋天福十二年。是歲晋亡。

庚戌楊三哥六年,漢隱帝承祐仍稱乾祐三年。三哥遣昌文及楊、杜二使,将兵攻太平、唐阮二村。行至慈廉,昌文從容謂二使曰:「我先王之德,洽於民心,凣所施令,罔不悅從。不幸違棄羣臣,平王自行不義,奪我兄弟之位,罪莫大焉。今又使我等征無辜之邑,幸而勝之利已,彼如不服,為之奈何」。二使曰:「惟君之命。」昌文曰:「我欲還師,揜襲平王,以復我先王之業,可乎。」二使曰:「善。」乃還襲三哥。眾欲殺之,昌文曰:「平王於我有恩,豈忍加刑。」乃降為張楊公,因賜為食邑今章陽度是也。是歲漢亡。

黎文休曰:逐君之子而自位,公罪也;養君之子為已子而食邑,私恩也。逐昌岌而自位,篡逆之臣,於義固不容誅矣。後吳王不正其罪,乃以口體私恩,不忍加刑又賜之食邑,豈不大謬乎。

後吳王[编辑]

在位十五年。 附天策王

王克正皇綱,光復舊物,惜其動干戈於邦域之内,反為所斃也
王諱昌文,前吳王次子也。

辛亥元年周太祖郭威廣順元年。王既黜三哥,即王位,稱南晉。遣使往迎其兄昌岌㱕京師,同理國事。昌岌稱天策王。

史臣吳士連曰:南晉迎昌岌歸,與之共政,可謂克恭厥兄,欲同其富貴矣。昌岌能以無功讓之,俱享其禄,德豈不光大哉。乃拘於嫡長之分,稱王視政,又擅作威福,至使南晉王不得預政,甚失友于之義,志趣甚卑陋矣。

時華閭洞人丁部領以山谿險固,不修臣職。二王欲興師討之,部領惧,遣其子璉入質,以止其兵。璉至,二王責其不庭,竟執璉往征之。踰月不克,乃懸璉竿上,使人謂部領曰:「不降則殺璉。」部領怒曰:「大丈夫以功名自許,豈效兒女之愛子耶?」遂令士餘弩注璉俱發。二王驚曰:「我之懸其子,欲使顧惜而速降,彼殘忍如此,焉用懸為。」即不殺璉而班師焉。時天策擅作威柄,王不復預政。二王由是有隙。

甲寅四年周世宗柴榮顯德元年。天策王薨。王復位,遣使請命於南漢主劉鋹。鋹以王為靜海軍節度使兼都護。

庚申十年周恭帝宗訓元年,宋太祖趙匡胤建龍元年。是歲周亡。

乙丑十五年宋乾德三年。王帥師攻太平、唐阮二村。纔入境,止船上戰,為伏弩所中,薨。丁璉歸華閭。

黎文休曰:吳南晋前為家臣三哥之拘囚,後為其兄昌岌之掩抑,一旦得志,不能自慎,而享國日淺,政績無聞,惜哉。然觀其免平王之罪過,豈非仁乎;容昌岌之驕倨,豈非恭乎。既仁且恭,亦可見其為人矣。
史臣吳士連曰:吳南晋以義除殘,克復舊物,足以慰祖宗之靈,紓神人之憤。其於政治,方覩惟新,而乃以仁姑息,不正三哥篡奪之刑,武黜干戈,反為唐阮妄動之舉終以自斃,惜哉。

吳使君[编辑]

凣二年。附各使君

姓吳,諱昌熾。天策王避難時,取南冊江女之所生,南晋王之姪也。

丙寅十六年宋乾德四年。南晉亡。羣䧺竟起,各據郡邑自守。吳昌熾據平橋,矯公罕稱矯三制據峯州今白鶴縣,阮寬稱阮太平據三帶,吳日慶稱吳覧公據唐林一云據膠水,杜景碩稱杜景公據杜洞江,李圭稱李朗公據超類,阮守捷稱阮令公據僊遊,吕唐稱吕佐公據細江,阮超稱阮右公據西扶烈,矯順稱矯令公據回湖今華溪縣陳舍社,猶有城故址在,范白虎稱范防遏據藤州,陳覽稱陳明公據布海口,號十二使君。

丁卯十七年宋乾德五年。時海内無主,十二使君爭長,莫能相統。丁部領聞陳明公有德而無嗣,乃與其子璉往依之。明公見其形貌魁奇,又有噐量,因養為己子,愛遇之恩日益隆厚,因授領兵使攻羣䧺。皆拨之。范防遏以兵降丁朝,為親衛将軍。及明公卒,會杜洞江吳先主子弟五百人餘率眾來攻,纔入烏蠻,終為鄕人吳副使所敗而還。部領聞之,舉兵攻其江及洞,部落無不服者。自此京府史民皆心㱕之。吳氏亡。

史臣吳士連曰:天地之運,否必有泰,北南同一理也。北朝五代壞亂,而宋太祖起。南朝十二使君分擾,而丁先皇興。非偶然也,天也。
右吳氏三王并楊三哥僣位,起己亥,終丁卯,共二十九年。

大越史記外紀全書卷之五終